他今天是懊丧极了,老早就上床去睡觉。然而他哪里睡得着,头一落枕,就在那里想着,找了两个旧上司,都无缘可接近。明日应当换一个办法,找一找有能力而位分小些的人。虽不能直接向他找事,可以请他代为介绍出去,至少也可以把自己现在一番为难的情形,对他说上的。
这样的上司,自己有还是有一个,便是同乡李学慈,他做过一任教育次长、代理部务。同乡的人,不称他先生,不称他次长,都叫他一声李学老。这也无非以为同乡的关系,不称官衔而称某老,比较可以更亲热些。既然是可以表示亲热,当然可以用同乡的资格去找他。所以他当晚从头至尾想了一遍之后,到了次日,悄悄地就来找李学老。这个李学老遇着同乡来拜访,向来当作自己家人一样,来则必见的,自己就也毫不犹豫的,专诚之至地来拜会。不料到了门口向门房一打听,门房便说次长不大舒服有好几天了,恐怕不能见客。玉和一想,李学老在同乡中是个敦厚的长者,知道他有病,就常来奉看,而况又到了他大门口,怎好过门不入呢?如此想着,立刻就转变了意思,对听差的道:“我就是知道你们次长身体不大好,特来探访的。”门房听了,当然进去先报告了,然后引他进去。李学慈果然不是风寒小病,他正歪卧在床上,牵着被,盖了自己的下半截。床面前放了一张茶几,上面放了药碗、糖罐、茶杯之类,屋子里充满了病人的空气。李学慈在床上就拱了两拱手,向玉和连连道“不敢当”。早有在病人屋里照料的老妈子,搬了一张凳子,靠了床放下,让玉和坐着。越坐得近,越看了老人家脸上,血气不充足,这个样子,安慰人家之不遑,怎好在人家当面要求介绍差事,因之随便地说了几句话,不敢搅忧人家,就起身回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