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管亦心们也有她们的问题。在《离心力》故事里,她把自己的老屋租给外卖骑手,自己又去租住别人“贴着内环边、带地暖有阳台的两室两厅”,却陷入一种被两头挤逼的状态:外卖骑手摔伤骨折,既不能付房租也没法退租离开;“两室两厅”的房东卷入资金危局,要求她退租,好让他们卖掉房子。管亦心们陷入的实际上是一种伦理责任上的“三角债”。我们先前说过什么?她们对事物有比较恰当健全的看法,既不能像外卖骑手那样,因为确实一无所有,所以安心“躺平”,也不能像房东米娅和骆笛(电影圈金牌夫妻档),拥有莫名的自满、自持和自矜,足以毫无愧疚地向任何人提出任何要求。于是清债的责任就必须由管亦心们承担了,既然她们“健全”地保有对人和事物的同情。《九月》故事里的彭笑显然和管亦心一样,深陷于责任债务中,她对工作有责任,对老公有责任,对家政阿姨有责任,对自己的女儿有责任,对维护自己身边局部的“社会系统”平稳运转有责任。
贯穿于这些故事中的最重要因素是时间,尽管它们很少被准确注明,只有在我们这个时代生活过的人才能够辨别环境、衣物、职业、日常器具、说话方式、身体动作,所有这一切都附着有精确的时间标记。人物携带着这些物化的时间标记,出没于不同的故事中,让它们变成一个时间上的整体。那些因为叙述的天然局限,因为观察视角的难以抵达,甚至因为命运的不可知而被偷去的时间,由此被作者重新找到,并且拼回空缺处。